118.

  虽然听出许蕴人已经走远,贺情栩脸上的笑意却未消解,好似并不担心许蕴一去不回。
  这不才没过多久,许蕴就端着一份粥回来了。病房前护士帮忙打开了门,许蕴端着粥走进去,还不忘回头表示感谢。
  “回来怎么快。”
  贺情栩笑意盈盈的朝声音出问去,然而许蕴并不理他,走到贺清栩床前自顾支起餐板。
  回来这么快?那是因为她才走到电梯口,就被刚才那个护士拦住了路。贺玖霖嘴上斥责贺情栩胡闹,转过身还不是帮托着,走之前还找了人看住许蕴。许蕴也是郁闷,她只是呈口舌之快,难不成还真的守在病床前,二十四小时照顾着。
  餐板放好后,许蕴把粥放在桌上,也不管贺情栩看不看得见,双手抱在胸前,颔首示意了几下。
  “你的粥,吃吧。”
  贺清栩却没有动作,反是微微歪着头,表示出疑惑。
  “怎么吃?”
  奈何许蕴正烦躁着,可不想怎么和他好言好语。
  “你以前怎么吃的现在就怎么吃。
  贺清栩垂眸轻笑,眉头微微皱起表示为难。
  “我以前都是用右手拿餐具,可现在我的右手。。。”,贺情栩静了声音,面露哀伤,抬起自己绑着绷带的手。
  许蕴挑眉,撇着嘴将贺清栩从头望到尾,耸了耸肩表示迷惑。
  “所以呢?难不成要我喂你?”
  “可以吗?”
  于是许蕴坐到病床边,打开粥后拿在手里,舀过一勺就往前面递,然后就是,又只是碰到了贺清栩的嘴边。贺清栩拿起手中的纸巾擦了擦,却也不脑,也没说什么,看着贺清栩这个样子许蕴突然就没心思折腾了。
  她也不懂贺清栩,除了和他爸对着干,或是就喜欢找她脸色外,让她照顾他的他的意思在哪。不过睁眼看着这人嘴角含笑的沉溺享受的样子,许蕴身上一整鸡皮疙瘩,她嫌弃的给了贺情栩一眼,手里喂食的动作又快了几份。
  “等你叔过来我就回去了。”
  贺清栩咽下许蕴喂过来的粥,随后轻轻嗯了声。
  许蕴这么久没回家还不知道自己家里乱成什么摸样。
  “那个,我工作上事挺多的,这几天不在组里肯定堆了很多活等着我干,所以我明天记得回组里面了。”
  话说回来,以他们之间的恩怨,她没不要给他好脸色,也不是几件小事可以抹除的。于是,接下来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心虚到没有,推翻自己说的话的尴尬还是有点。
  “贺清栩,我答应的照顾你,实则意思是表示,每天如果要是有时间我就到医院看望你,所谓的照顾呢,其实是一个陪伴的效果,你懂我的意思吧?”
  贺情栩专注的听许蕴说完,他先是淡淡轻笑一声,而后敛去笑意变的正经起来。
  “许蕴,以我们之间的种种,你能做到这已经是你——”
  “是我倒霉。”
  许蕴一把堵住他的话,他想说什么?说她大度,不计前嫌,以德报德?她不想听,她对他也没有这些。
  “如果你真的良心发现,等你出院后不要再纠缠我。”
  贺情栩垂眸,有什么在心头一瞬而过,而那一刻的黯然神伤是虚是实,他自己也明不清,沉凝片刻后,他哑着声音问。
  “那天,你为什么要跑出来救我?”
  许蕴长叹一口气,扶着额头,一字一顿道。
  “那天,我都逃走了,是你二叔的下属拿枪威胁着带我去找你,那时候的状况,你俩要没命我跑了,你家里能放过我?问这些有什么意义?贺清栩,你伤的是眼睛不是脑子。”
  第二天许蕴回到工位,组里的前辈同事见她回来,都热情的表达关切,许蕴一时怪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没等她不还意思多久,她的手里就被塞满了资料。
  等许蕴忙完其中一部分,事件已经来到下班的点了,她关上电脑起身收拾东西。许蕴下班便去了贺情栩所在医院,毕竟话都说了,表面功夫得做好。
  许蕴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碰上护工从里面要出来,等许蕴进去,正碰上贺清栩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
  说实话,冲击来临的时候,许蕴被下来一跳,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蹙着眉毛表示不满。
  “你干嘛?”
  贺情栩是背着许蕴的,听到许蕴的声音他转过头来,接着解释道。
  “擦身体。”
  “那你擦完不赶紧把衣服穿起来?!”
  许蕴瞪去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过倒是能平静接受眼前赤裸的肉体了。
  “没擦完。”
  贺情栩淡淡吐出一句,这下许蕴有疑惑了,她微微迟疑,指着身后的方向。
  “没擦完?那他怎么走了?”
  “他突然家里出了事。”
  贺清栩扯着瞎话,面部红心不跳。
  “那你怎么弄?”
  天知道,许蕴只是随口一句客气,但是贺清栩可不客气。
  “你帮我,我就背上没有擦了。”
  “我?我帮你去叫护士吧。”
  许蕴急急要转头,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贺清栩的话拉住。
  “护士们很忙的,而且我不给别的女人看的。”
  许蕴直接给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再贺清栩又是晓情动理,又卖惨后,许蕴受不了,她端起一边倒盆走进卫生间接水。
  贺清栩的肤色偏白,宽实后背让他却并不显羸弱,肩胛骨开展,带动结实的机理线条随着呼吸起伏,只是脊背沿腰际向下,一路青紫红黄。
  许蕴转过眼,将毛巾打湿后拧干,背对的角度让许蕴没看到某人嘴角勾着的小得意,不过某人马上就乐极生悲,“嘶”的疼出了声。
  “痛?没给人擦过背,忍着。”
  许蕴想表达的是她手法就这样,但贺情栩听了后却爽了,咬着呀摇了摇头。
  “没事。”
  然而背脊的轻颤将他暴露了,许蕴轻笑一声,手里的力道还是放慢了几份,但轻柔是不可能的。
  只是那声轻笑随呼吸落在贺清栩的后颈,像是被烫到,贺清栩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角,喉头跟着滚动两下。
  “许蕴,后天我有一个晚会要出席,是相熟的伯父的生日。”
  许蕴反应淡淡的哦了句,贺清栩嘴角动了动,默了几秒还是开了口,带着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我看我现在手不能动眼不能视,要是没有一个相熟的女伴在身边挺不方便的,想了想觉得你挺合适。”
  许蕴擦背的动作挺了下来,带着审视,黑曈直直的去看贺情栩的脸,贺清栩坐过身,面对着许蕴。
  “你放心,昱哥还有清已、今晖他们都不在,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当我的眼睛,顺便帮我挡去一些女人的骚扰——”
  “贺情栩,我们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你以为你拉了我一下,你之前对我做的一切就烟消云散了?我帮你?我凭什么帮你?我为什么帮你?”
  许蕴站了起来,把毛巾扔在盆里,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搞笑,但这都不影响她因为他的话而生气。
  “当你的女伴,呵,和你到那种场合去,被他们品头论足?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是什么身份,你的新欢?被你带着展示?然后被你吞掉?”
  “吞掉?”
  贺清栩显然觉得困惑,摸不清头脑,他有想过许韫会觉得可笑,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
  “你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我跟着你去那里,他们就会把我的一切跟你相接联,不单是刻板的对于人格的揣度,是我的成绩,我的荣誉,我依靠自己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被当做是因为你而得到的。”
  这就是吞掉,女性的成就被与男性挂钩。也就是我们社会上常常有的,当一个女性做出了某种成绩,周围就会众说纷纭——她是不是和某个上司有一腿?又或傍上了某位大人物?她靠的是她旁边那个男人吧?在这些纷纷不绝中,唯独不会认可这位女性是自己有能力。
  贺清栩的嘴动了动,却怎么也发不声来。和一个既得利益者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许韫不在和他多说,背已经擦好,她端着盆往卫生间走。
  贺清栩静静听着许韫的动静,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弥上心头,他阖上眼,椅靠在床前,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
  他脑海中骤然蹦出少时曾在书里看到的诗句。
  我用什么才留住你?
  诗人写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又写到——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那他的悲哀呢,别于另一种意义上,不是望着孤月,也不同于许韫的,那是他的寂寞,黑暗、饥渴、困惑,他要用什么才能留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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