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差一层楼而已。
但这层楼,却难于登天。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叶鸣廊指了指走廊窗台上的玻璃,“出口在那里,回到你的世界去。”
“听上去确实很难。”沈笠中肯地做出评价,“那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牢记银蛇戒指上的灵契,愿他所愿好像成了他现在应当担负起的职责。
他不走?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可身后这个人,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彰显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还需要放血吗?”
叶鸣廊低着头,看到沈笠瘦弱的小臂忽然横亘在他面前。
他看上去很大方,对自己贫血的事情闭口不谈。
只是他的嘴唇过分苍白,贫不贫血一目了然,多看几眼,就心生愧疚。
而他贫血的原因——也是因为他。
他的血很有用。
但越来越多的怪物会被这股馥郁的香气吸引过来,数量比以往的全部加起来还多。
现在就算把他榨干,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不用了。”
叶鸣廊挥开那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打火机咔哒一声,在黑暗中燃起一点橙红火光。
他半靠在窗台上抽烟,烟雾从口入,在肺里过渡一个来回,又被吐出。
他借此来消除始终萦绕在他肺叶里,呼吸间的馥郁香气。
“陪我聊会天。”叶鸣廊夹着香烟的手在一旁点了点,示意他靠过来。
沈笠本着灵契里有求必应的约定,靠坐在他旁边,烟气从他眼前萦绕而过,笼罩在两人周围。
“我戒烟三年了。”叶鸣廊打开话题,“那个时候世界刚刚崩坏,大家都在努力活下去。”
“抽烟固然可以缓解焦虑,但我这个人,不允许自己沉湎在这一点愉悦中,丧失斗志。”
他又抿了一口烟,吞云吐雾。
灰白的烟雾,衬着他银白的发色,让人忍不住想要记住他那张冷冽而又禁欲的脸庞。
“三年了,死都要死了,临死前再抽一次,不过分吧。”
沈笠不知道怎么接话,保持沉默。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说的都是真话。
他的判断力很准确,今晚就是所有人死到临头的日子。
他什么也嗅不到,却能感受到死亡即将降临。
“你走吧。”叶鸣廊弹落烟灰。
沈笠迟疑了一下,“我能来这里避难,你也可以去我那里避难。”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让这个人活下来的办法。
叶鸣廊笑了笑。
他转过身,打开走廊一侧的窗。
风从窗外吹进来,也让室内馥郁的气味飘散更远。
高大的兽群嗅到气味,因此变得更加疯狂。
“那个女孩叫早雾。”叶鸣廊冲着楼下那个浴血的身影指了指,几只知更鸟围绕着她打转。
“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现在已经十八了。”
“她父母早死了,性格有点奇怪,很不合群,喜欢在墓地里游荡,睡觉,没人跟她交朋友,我把她捡回来,当女儿一样养着。”
叶鸣廊夹着烟的手指换了个方向,指向那个手指骨折,却还在忍耐着拨弄算盘,保护早雾的人。
“那是钱识,据说以前家里很有钱,现在是落魄贵公子,守着那点积分,做什么都要斤斤计较。”
“如果这个世界还是像以前那样,他应该会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指尖的香烟在风中燃烧地更快了。
“还有更远处的那个,砍下狐狸头,满身是血的人是褚宴,他话不多,以前很弱,连只鸡都不敢杀,三年了,成长了很多,每次遇到危险,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叶鸣廊故意把烟雾吐到了沈笠的脸上,然后隔着烟雾,看向他稳重到不苟言笑的侧脸。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了,你让我一个人逃?合适么?”
沈笠再次陷入了沉默。
家人是什么?
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遥远太陌生了,所以他不太能理解叶鸣廊明明能活,却还要执意留下来的决定。
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的叶鸣廊靠地更近了。
沈笠抬头时,看见他贴地极近的脸,“还不走?还是……你也想来一口?”
没等沈笠反应过来,对方就往他嘴里塞了半截烟。
沈笠抿到了滤嘴上的一点湿润,下意识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
虽然他失去了很多记忆,但是他就是很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吸烟。
呛得他直咳嗽。
叶鸣廊却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再来一口?”
沈笠失去嗅觉,烟雾在他的唇舌间效力大打折扣。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叶鸣廊说这东西可以缓解焦虑,所以他想再试一次,于是点了点头。
岂料叶鸣廊把剩下的半截烟丢出窗外,抓着他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稍稍俯身在他身后,靠近耳边,轻声说道:“好孩子是不抽烟的,你现在——该走了。”
双手一用力,就把沈笠朝着一旁的玻璃窗推了过去。
沈笠的身体失去重心,玻璃上泛起涟漪。
他挣扎着转了半圈,上半身已经完全陷了进去,还在向后仰。
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