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只着月白单衫,连从不离身的手持也不拿,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打开的门望了一会。
  他方才没关门吗?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累了,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可能真是忘了关了。
  夜里风凉,他掩上门,想了想,又插上栓。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没人敢闯他的卧房,但如今府里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崽子。
  他是真的担心这人大半夜兴风作浪,到时候又折腾得他不得安生!
  说不定连晚节都要栽在这崽子手里!
  不得不防!
  反锁了房门,沈长清终于安下心来,穿过外间往内室走。
  躺在床上,沈长清合上眼前想,自他下山起,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夜应该不可能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暗夜里有什么东西在蔓延,不过一瞬就悄无声息铺了满地。
  颜华池踩着那团软绵绵的阴气,就像在踏空而行,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他将手撑在沈长清脑袋两侧,一膝慢慢跪在沈长清腿间,俯身向下。
  沈长清蓦然睁眼,还以为有人行刺,霎时清醒过来,一脚就蹬了过去。
  与徒弟对视的那一刻,沈长清半路生生收了力道,好险没把人踹死。
  “你太逾矩了”,沈长清松了一口气,想起颜华池方才作死的行为,微拧了眉头,轻轻踢了踢徒弟胸口,“滚下去。”
  颜华池按住沈长清抵在他胸口的膝盖,要把沈长清两腿按平,然后继续向下!
  沈长清就是再好脾气也终于忍无可忍,呵斥道,“谁教你的这般没规没矩!”
  沈长清本想把小崽子丢出去让他吹吹风醒醒神,谁知那小崽子又软又棉道,“没人教……”
  想起某人那一言难尽的出身,沈长清刚被挑起来的火一下子就熄了。
  如同往炭火里泼了桶水,火虽然灭了,但还是有点闷气。
  他叹了口气,“那我现在教你,你唤我一声师尊,我传道授业于你,你要懂得尊师重道。”
  “你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只是见过的人还太少,不经人事。等你大一点了,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再想起今日之事,岂不是要后悔死?
  “为师不与你计较,赶紧回房睡觉。”
  然而颜华池不,迎着月光沈长清看见他眼眶微红,眼睛里闪了一点水光,“我不要,我怕。”
  “什么…?”沈长清一时有点懵,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就哭了,还哭得这般我见犹怜,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白天这人好像是被那两个诡吓到来着。
  于是沈长清剩下的那点闷气也烟消云散,想到冷宫里的几个鬼最多是些残留的执念,跟诡这种无限接近小凶的恐怖程度可不是一个级别,徒弟的害怕自然也理所当然起来。
  沈长清沉默了很久,最终抬手揉了揉颜华池头顶,问道,“那你今夜是要在这里下榻吗?”
  颜华池咬着唇,眼中犹豫不决,看着像是期待留下,又不好意思,时不时还闪过点畏惧,手指捏紧了自己的衣角,仿佛生怕被赶出去。
  他情绪实在不似作假,沈长清便信了几分,又叹了一声,把人从身上推下来,推到床榻里边去,“你在这等一会,为师再去取套被褥来。”
  沈长清去拿被子的时候,颜华池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夜色里,少年的眼中哪有分毫害怕,只有仿佛能烧穿一切的热烈——他非常非常想要破开沈长清的胸膛,把那颗心脏抓在手心。
  从此沈长清什么时候能动心,全由他说了算。
  不该动的时候动了,他就狠狠一捏,叫沈长清痛得发疯,往后便只有服从。
  沈长清取回被子,把新被褥盖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又湿漉了眼睛,乖乖地说了声,“谢谢。”
  沈长清不疑有他,钻回被窝,“嗯,睡吧。”
  颜华池声音里压抑着某些即将破壳而出的情欲,但能听出来的却只有乖巧。
  “晚安,师尊——”
  第014章 好好好你不记得我
  沈长清缩在床沿,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
  颜华池往他这边移一点,他就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
  “哎——”有人叹了一声,穿过另一条被子伸手把他往里面捞,“师尊,要掉下去了。”
  沈长清默不作声,好在颜华池也没再有其他举动,捞完他就把胳膊缩回自己的被子里。
  正是秋起时候,有流萤扑在窗户纸上,如天上零碎的星那样闪着幽冷的光。
  玉炉香,兰烬落,安神木熄了有一会了,晨光熹微。
  一夜安睡,沈长清起来洗漱,掬捧冷水洁面,恰好风过,神清气爽。
  窗户开了一半,门虚掩着,颜华池从门外进来,满身朝气蓬勃,他手里端着清粥笑,“醒了?来吃点,暖暖胃。”
  白粥上飘了一点草木灰,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被盖在最底下的焦成一团糊状的米粒。
  沈长清接过粥碗,用瓷勺搅了搅米粥,抬头看着自家徒弟,“你这是……打算毒死为师?”
  这东西真的是给人吃的吗?
  沈长清神情有些复杂,颜华池一脸做错了事情被嫌弃后委屈巴巴的样子,垂头丧气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徒儿是第一次,以前都是…都是能弄到什么就吃什么,饿得发昏的时候,连土都能往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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