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可是他来这世界头一回所作之物,自是满心满眼期待得紧。
吴长庚应着他的话,将那竹筒上的布一一拆开查验,果真凝固了。于是他便将一个个青绿竹筒劈砍开,再小心翼翼取出那里头的藤黄膏状物。
外形却是不错的,通身光滑莹润,细细嗅来也闻得见腊梅之味。
吴长庚而后就将那圆柱状的肥皂一一地切成小圆块,再放于竹篾上,需等候些时日将它阴干皂化后才得用了。
“这便是先成功一半了。”周慈青也不灰心,幸得这饮子售卖还算不错,再研制出些方子来,后面一段时日也不会难捱。
他又觉一阵头晕脑闷,眼炫得紧,没说几句话就只得躺下。
周慈青后头又接二连三喝了好些时日的苦药——真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外面那雪渐渐地小了,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没下雪了,只还冷得紧,一口闷出一团白雾。
周慈青倒是不见咳嗽了,大抵有那人参燕窝温养着,吴长庚对他的吃食又紧巴巴地看守着,不容许有半分闪失,现在养得倒是极好的。
他观午时过后,外头也不似前几日那般要活剐了人的皮肉那般冷,便打算出去活动活动手脚,松快松快筋骨。
在外边儿解解闷,也好过成日闷在屋内,胸闷气短得紧。
吴长庚在外面砍竹捡柴火,周慈青寻思着自己应当不会走太远,就在这村子里转上一圈,马上归家,想是无甚大事,便抬腿往外走了。
村子里的人烟不少,即便是冬日出来干活儿的大有人在,远远见到他便好奇地看来,半点不加掩饰。
周慈青也一一含笑点头示意,端得温和周正之态。
几个年岁不大,尚且只有十二三岁的黄毛小子见了他,傻愣愣地瞅着,见他颔首微笑,也跟着呆点了几下头。
周慈青这一回倒是笑得露了白璨璨的牙,那几个小子也红了脸,扭过了脖子。
乡野人家,鸡鸣狗叫,垂髫总角小儿嬉闹,冬日竟不算难熬。
周慈青拔脚继续往前走,只瞧那村西口竟有一处非常气派的庄子宅院。
他仔细端量着,隔着院墙也能瞧见些飞檐楼阁,假山树木,抄手游廊。
院门瞧着也有几分气势,雕刻精美花纹,钉有金色门钉。
周慈青凝目细看之际,里面倏地蹿出来一道身影,快得跟那灰耗子似的,眨眼儿就到了外面那棵柿子树边。
他定睛一看,却见是个身着月白绣文皮袄,穿着银鼠坎肩的富贵公子哥儿。俊眼修眉,身材长挑,只是现如今眉宇间有几分怯弱不胜之态。
这位公子哥后边儿跟着一位持着打棍连追个不停的中年男子,眉间三道褶,唇上留有美髯,此刻是目瞪口歪,双眸喷薄怒意。
“爹、爹——别打了!”对上他爹,那位公子哥儿更是气弱,绕着柿子树跑个不停。
中年男子直追。
这俩父亲便在这开始了秦王绕“柿子树”走的你追我赶。
从那门内又探出来几个家丁老仆,一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得直跺脚,杵那的婆子赶紧寻了个机灵的丫鬟:“快去找夫人太太来,快去!快去!”
那中年男子扬起木棍指着这位小少爷直骂:“我打死你这个混小子,蠢物东西,一丁点儿不长脑子。倘或你脖子上那摆设没被那外头野狗生啃了,也该知道此事发生前应当去信问问咱家做官的伯父,何曾沦落至此!酿成大错!你个蠢材也,今日老子就要让你长长记性!”
“爹,你如今说话怎的也跟那些乡野村夫一般粗鄙不堪了!”那小少爷还在为自己辩解,“我这只不过是在做生意,你也知晓,生意本来就是有风险之事,怎么还能赖上我呢?”
周慈青听着,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小少爷不知是一根筋儿还是真的笨,这时候不向他爹求饶,竟还火上浇油。
“你——你这个逆子,不肖子孙,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谁做生意会似你这蠢物般败家。都给我把少爷摁住了,你若再敢逃的话,就滚出家门永不再回来了。”
那傻小子便呆立不动了,由着他爹气不过,狠命打了七八下。
“嗷,爹——!爹,您真下死手要打死我啊,爹!!”
“还能吼得出声呢,想是没将你打清醒!还不如当初把你关进学堂死读书,也不至于败我家财五百两——黄金!”
周慈青倒吸一口凉气,怪说不得这位老父亲如此动怒呢,这钱都够当朝普通人一家不愁吃不愁喝过上一辈子的了。
说到怒处,中年男子又朝着那小少爷下手,一连锤了十几下,只把那小子打得面白气弱,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啊,我苦命的儿呐——”只见院门中有一美妇人放声大哭,急急赶来,她身后的小丫鬟追都追不住。
“你若是想要打死他,便先打死我吧!”
她那美目一瞪,泪珠子就从眶中滚落下来,情不自禁地往下滴。
男子见了美妇人,脸上隐见后悔之情,却又辩解道:“你可知他是败坏了多少家财?!五百两黄金!问也不问清楚就去做那交引的生意,害得钱财都打了个水漂。即便是投入水池中,那也能听见个响儿,他现在又能作甚!吾家中便是再多财物也不够这孽子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