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点不对劲。”佩斯利喃喃道,“有点不对劲。”
  渡鸦眨眨眼睛。下一刻,场景陡然变化,它脚下的玻璃茶几变成一截树干,四周的墙壁陡然倒塌,干燥柔软的芦苇丛自木头地板下面钻出来,天花板则变成了淡蓝色的高远苍穹。
  渡鸦大叫着:“哎呦!佩斯利!你能不能把你这地方收拾收拾!”
  佩斯利没有答话。她很久没回自己的记忆宫殿了。这片长满了芦苇的荒野里此刻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尸体,年龄不一,性别不一,种族不一,死法不一,只有清一色的灰白的皮肤,像一堆被随意倾倒于此的塑料模特。佩斯利视若无睹地绕过它们,朝着荒原的中-央走去,在脑内世界,她的两条腿都健步如飞。前方摆着几排高大的书架,边上还有一张老旧的红沙发。佩斯利把自己阅览过的信息都存放在那里。
  “让我找找……哥谭……应该放在上面。”佩斯利发现自己够不到书架上层。她左右看看,干脆把附近还算完好的尸体搬过来叠在一起再爬上去。
  佩斯利找到了前几个月的报纸。在她快速翻阅时,堂吉诃德扑扇着翅膀飞过来,落在人-肉梯子的最上层,那是个年轻的黑发男人,窒息而死,茫然地大张着眼睛。渡鸦正忙着把那只琥珀色的眼珠啄出来:“这地方的死人越来越多了,我真受不了!我喜欢原来的样子——只有书和沙发,又安静又舒服。”
  “受不了你就别进来。”佩斯利看完几则警讯和讣告,然后陷入沉思。
  “佩斯利,别管这些了,我们来聊聊杜尔西内亚!”
  佩斯利没有放下手中的东西:“嗯哼,它在哥谭的哪个地方?”
  “我不知道!”
  她嗤笑道:“怎么会呢,堂吉诃德,你不是‘世界意志’吗?难道不应该掌控世界?”
  堂吉诃德的声音变得有些恼火:“你能关照到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吗?你不能,我也不能——能把注意力放在你这个小家伙身上已经很了不起了!”
  “好好,别生气——那你是怎么找到杜尔西内亚的?”
  “我能感觉到,能闻到。它的味道笼罩着整个哥谭。”堂吉诃德发出渡鸦的嘲笑,“那个蠢货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佩斯利标出了报纸上所有关键的时间和地点:“现在我们知道它在哥谭了,要怎么找到它?”
  “杜尔西内亚现在只能寄居在人类的身体里。杀死它的皮囊,就能杀死它。佩斯利,你是找人的好手,绝对能一眼看出它——它和普通的人类不一样。”
  “好,我会去找的……事实上我有几条线索。”佩斯利坐回她的沙发,开始一点一点地整理已知信息,“你瞧,既然杜尔西内亚它是……那种东西,它就需要信仰,对不对?”
  渡鸦补充:“是专一的信仰——如果你信了别的什么玩意儿,就不可能接触它了,它是个虚弱的小爬虫,只接受最纯粹的养料。”
  “信仰不是嘴上说说。它的信徒得干点实在的事,就叫祭祀活动吧。”佩斯利展开手中的报纸,“既然他们做了,那就一定有蛛丝马迹,我们或许能够找到它的信徒。”
  堂吉诃德表示怀疑:“像那种小虫子,能有多少信徒,你要怎么找?”
  “哎,堂吉诃德老爷,你或许不明白,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能掀起腥风血雨。”佩斯利笑了笑,“只要有一个细胞病变,整个身体都会被摧毁,我们能做的就是掐灭所有火星。”
  “你找到火星了?”
  “或许吧。”佩斯利靠在她柔软的旧沙发上,“我只知道,有一个家伙正在哥谭搞祭祀活动——杀人祭祀的那种。”
  “……你从报纸里读到的?”
  “没错,我从报纸里读到的。”佩斯利习惯性地盘起腿,“让我们看看,这会不会是那位杜尔西内亚小姐的裙摆……”
  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袭击了佩斯利。她哀嚎着从沙发上掉了下去,落在硬邦邦的木头地板上。芦苇地,书架以及堆成山的尸体都离她远去。她再一次回到空旷的公寓里,忧伤地抱着自己那条倒霉的腿。
  堂吉诃德的爪子敲在地板上:“你真的不打算用止痛药?”
  “让我疼着吧。”佩斯利吃力地翻了个身,“正好睡不着,可以再思考思考……”
  “轮椅呢?轮椅也不要?”
  “我明天要去上第一节课,坐着轮椅像什么样子?连讲台都上不去。”
  “哎……可怜的佩斯利。”渡鸦绕着她跳了一圈,“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披萨怎么样?”
  “再好不过了,我口袋里有钱。”
  “嘎嘎!”堂吉诃德笑道,“没关系,我是一只鸟,我们鸟吃披萨不用付钱!”
  堂吉诃德扇动它漂亮的黑色翅膀,再一次跳上窗台,然后融入深沉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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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罗宾。”
  “别烦我,德雷克,做你自己的事去。”
  “我建议你朝右看。”
  罗宾不耐烦地扭过头,看见了正在楼宇间上下翻飞的……披萨盒子?
  “是我看走眼了还是……披萨在飞?”
  “当然是你眼神不好。”达米安嗤笑道,“没看到有只渡鸦抓着它吗?夜视能力糟糕就别出来夜巡,小心被敌人打一闷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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