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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既然也没什么名头,为什么要买这儿啊?”他盯着叶阮耳朵上那道白色疤痕,又把毯子披起来裹着两人:“你把这稍微装修一下开个密室逃脱倒是合适,够刺激。”
  叶阮把纱布系好,收拾着药箱,“转移资产。”
  他这么说,雁放就懂了。
  “我做的事需要大量资金支持,那些钱在国内只能被冠以‘雁家’的名义,并不彻底属于我。所以我借助温斯特先生的力量,不管是那个咖啡厅,还是其他几处摆在明面上的不动产,都只是‘周转站’。”
  “那这里呢?”雁放想不出这地方有哪点特别,但依照叶阮的性格,总得有个说法。
  药箱被推到一旁,叶阮在他怀里偏过头,脸色恹恹地,像是退烧药起了作用,“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因何而喜欢呢?
  叶阮在心里自我回答:在这个世界上,这里是唯一不可能被雁商知道,也能够逃离他掌控的地方。
  在这里,他不是叶阮,他是那个六岁起就不见天日的兰卿。
  兰卿把手放在耳朵上,摸到那条疤痕,总像是安抚十六岁的自己。
  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一声响,他轻轻说:“我的天堂。我带你来了,雁放。”
  炉火烘得人暖洋洋的,心思也漂浮。
  叶阮不是没有感受到停留在他耳朵上灼烧的视线,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他注视着火光,顿了顿,问:“你有什么软肋吗?”
  雁放的呼吸滞了一瞬间,“有啊。”他两只手抱过来,很没出息又很坚定地说:“你和我妈吧,还有我那些朋友,工作室没人管的小孩们。”
  雁放数了一通,发现自己心里实在装着很多人,叶阮和繁女士排在最靠前的位置。
  “你应该没有软肋吧?”他问,还有一句话被咽回去,在心里复述着,毕竟你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
  叶阮笑了笑,从他怀里撑起身,对上雁放的视线,“我也有。”
  他脸色很白,病态的白、栀子花的白,让雁放看得揪心,甚至对于他即将要说的话,雁放不再抱有期待,反而有几分莫名的逃避心理。
  “我这边的耳朵坏掉了,偶尔会失聪。”叶阮不顾他,就这么指了指左耳上那道白色增生痕迹,像寒暄那样说出一个致命的秘密,“子弹从这边射过来,我是听不见的。”
  他抵抗着药片带来的困意,努力把雁放听到这句话后的每寸表情都看在眼里,那些震撼、那些恍惚、那些痛苦,都被他预料。
  叶阮无法掩盖的眼神中流出一种几乎自戕式的剖白。他在做什么?在把浑身上下唯一的软肋说与人听,这个人会是他棋盘上最后的赢家。
  你记住了吗?雁放。
  叶阮的胸腔心脏也像壁炉中那把柴火,统统悲壮地烧着起来。
  你记住了吧?雁放。
  叶阮用眼神直白地告诉他,有朝一日,当我站在你的对立面,你的子弹要从这里射过来。
  第77章
  ——不被烧死最好的办法,是活在火中。1
  “噼啪。”
  最后一支柴火烧焦折断,壁炉的火势瞬间烈了,张狂扭曲的火光投射在闭合的乳白色纱幔上,仿佛把整个房间都一同燃了起来。
  房间所处地下,没有窗子,连晨昏也难以分辨。雁放一觉醒了好几次,总是意识朦胧地摸一摸怀里抱着的人,才安心地再次睡过去。
  他没敢去琢磨叶阮的那个眼神,只是本能地感到很难过。
  当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时,那种痛苦已经丝丝缕缕地爬满了他的血液。心脏失了声,再多的话都问不出来了。
  仿佛连梦境都被牵扯得不痛快,彻底醒过来的第一时间,那种痛苦才收了神通,递进到他受伤的手背上。
  叶阮陷在深眠里,眉心皱出一道浅浅的纹路,整张脸都快被汗浸透了,轻薄的罩衫像壳黏在身上。
  雁放小心翼翼地用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温凉的,烧退了不少,他于是爬起来先去冲了个澡,一只手不太方便,只好把浴缸接满水给叶阮擦洗一遍,再把人抱出来,给割破的皮肤贴上干燥的敷贴。
  药劲很沉,叶阮一直没醒,但明显是舒服了,眉心渐渐平缓下来。雁放把泡澡时候给他簪起来的头发拆散,托颈放回了柔软的枕头里。
  这一忙活折腾了半晌,在冬日丢失时间的温暖室内,困意如影随形地缠上来。雁放在橱柜里蹑手蹑脚翻找一通,用小锅炖了一锅青菜粥,调着火候打了个哈欠,换成小火温着,才重新爬上床。
  他一躺下,睡梦中的叶阮似乎有感知一般,翻了个身依赖地蜷进了他怀里。这只小猫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愿意这样,把最脆弱的一面袒露出来。
  意识里睡得不久,等回笼觉结束,叶阮仍躺在他臂弯里,人已经醒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雁放闭了一下眼,复又睁开来跟他对视,他明显带着刚睡醒时那种狎昵、不正经,不太正视眼睛,却把痣、鼻尖、嘴唇都看了,绕了一圈跟定点似的停在左边耳朵的那道疤上。
  “我好看吗?”叶阮突然问他,声音是一贯的清冷调,带着些鼻音。
  雁放手臂撑着床,抱着怀里的人转了个圈,让他左耳侧进臂弯里,能听见的右边耳朵暴露在空气中。
  他这么一动,叶阮明白过来,指尖按在他胸膛上,是一个趴过来的进攻姿势,“我现在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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