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死亡的痛楚是那么的清晰，锋利的刀子割破手腕时，皮开肉绽的疼痛，血液一点点流失，身体变得冰凉且无力，他滑落进水中，失血过多让他的神智变得昏沉，可那种窒息的感觉仍然鲜明，仿佛有人掐住他的脖子，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被挤净，他徒劳地张开口，却只有无尽的水涌入他的口腔，夺走他最后一点生机。
  清晨，顾明城猛地从床上醒来，抑制不住地大口喘息。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一片光滑，他却仿佛能隐隐感觉到那种痛楚。夜里明明盖好了被子，身上却一阵阵发凉。
  那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以至于他醒来，都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顾先生，你醒了吗？”酒店门被敲响，门外隐隐传来女人的话语声。
  顾明城喘着气，抬手抹了一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下床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自然是苏蓉，她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顾先生，早上好。”
  顾明城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死亡的阴影逐渐褪去，他想到了梦里发生的事情，难道说，是因为跟苏蓉待在一起，他才会做那样的梦？
  事实上，他从未思考过苏蓉的处境。
  那一场梦，却让他完美代入了苏蓉的经历，他第一次站在苏蓉的角度，去思考苏甜甜的存在对她意味着什么。
  他有一点愧疚，甚至有种难以面对她的慌乱。
  不过顾明城的骄傲却不允许他低下自己的头颅，所以，做完那个梦之后的一天里，他对苏容的态度一如往昔，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他依旧折腾着她，看着苏蓉为自己奔走忙碌，这会让他感到愉悦。
  经纪人都劝他说：“顾哥，我看苏蓉人挺好的，咱们做人凡是留一线多好。”
  顾明城说：“我高兴怎样就怎样。”
  然后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又一次做了重复的梦，依旧是找回亲儿子，依旧是他被赶出家门，依旧是众叛亲离，依旧走到最后的举步维艰，自杀而亡。
  只是这一次他换了一种死亡方式，他选择了跳楼。
  他站在20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不同于一般梦境的模糊，在这里他的感官很清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体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那种全身上下，一寸寸粉身碎骨的痛楚，就好像他真实地经历了这一切。
  醒来后，顾明城发了很久的呆，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拍戏时常ng，总是心不在焉脸色苍白，甚至都懒得去折腾苏蓉了。
  第三天晚上，还是同样的梦，又是不同的死法。
  这一次，他自焚而死。
  第四天晚上，他上吊而死。
  第五天，服毒而死。
  第六天，卧轨而死。
  从第三天开始，顾明城就逐渐沉默下来，他越来越魂不守舍，他不敢睡觉，可每到夜里固定的时间，他自然而然就会入睡，第二天再浑身大汗淋漓地醒来。
  没有人能一遍遍经历自己的死亡，一次次经受死亡的痛苦。
  反正，顾明城不能。
  他变得疑神疑鬼，怀疑周围人对他全都是别有用心。
  他给家里打电话，想要验证自己和父母的亲子关系。
  他不敢过马路，害怕会突然有一辆车冲过来，把他撞死。
  他不敢喝水，总觉得瓶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毒药。
  他也不敢泡澡，好像浴缸里会有一只手把他拽下去，让他窒息而亡。
  顾明城的变化藏不住，落在他人眼中，人们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疯了？
  他已经无法拍戏了，导演不得不给他放假，物色其他合适的男演员。
  他的工作全部暂停，经纪人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精神有问题。
  “不，我没病，我不是精神病！”他癫狂地大叫，因为就在前一晚，他做梦梦见自己被真正的顾明城设计关进精神病院，最后被隔壁床的精神病人掐死。
  顾父顾母抹着泪看着疯狂的儿子，不懂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万众瞩目的影帝，他有着优越的家世，俊美的容貌，绝佳的天赋，就像每一部小说里的男主角，他的前途一片大好。
  “小城，你去吧，听医生的话啊！”
  “你们要我给顾明城让位，是不是？他被你们藏在哪儿了？他在哪儿！”
  “呜呜呜……”听着儿子的胡言乱语，顾母明白，儿子是真的疯了。
  大名鼎鼎的影帝顾明城疯了。这件事一传出去，顿时引发全网热议。
  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明明没有任何预兆不是吗？
  可是，他切切实实进了精神病院。
  所有人都说，顾明城应该是压力太大了。
  苏蓉去看望了他，这时候她已经不是他的助理了，毕竟一个精神病人不需要助理。
  苏蓉手里捧着鲜艳的花束，望着被约束带束缚在病床上的男人，因为他始终不相信自己是病人，一直在反抗，所以只能将他捆在床上。
  “顾先生，你还好吗？”
  苏蓉跟他说话，形容枯槁的男人微微转过头，阴郁地注视着她。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他嗓音沙哑。
  苏蓉轻轻一笑，顾明城第一次见她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真实，仿佛阴沉沉的天空上，突然洒下一道柔和温暖的阳光，穿透阴云照射下来，那么美好又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