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两人在长夜偎依,两人在暗巷杀了牢头,夺路狂奔,黑夜,白天,不分昼夜,惶然而只有彼此。
  这于两人而言,是一段最难忘艰难又缱绻难忘的经历,裴玄素永远无法忘记那些触目惊心犹如永夜的时光。
  这一切尽皆以宣平伯府为始作俑者。
  在裴玄素情感中,那一段又有不同的意义,在他心里是不能把两者分割开的。
  他和沈星长夜偎依,如今终于要绞杀宣平伯府的那个始作俑者了,致敬那段刻骨铭心的时光。
  有沈星才能圆满。
  他心中情感已经越界,他明知道不应该,但在他内心深处,沈星就如同那段时光一样,是和他在一起的。
  ——送给与他初相识的她,和那个惊恐惶然过在她身边的他。
  所以,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才有了把这个当作给沈星第二个生辰礼物的说法。
  银装素裹的大树下,风一吹,雪沫纷纷而下,他眼睫染上雪粉,轻轻颤动,美丽得动魄惊心,一腔隐晦情感百般隐忍,才没有倾泻而出。
  有点点流露的,但沈星心神不在这上头,很遗憾并没有发现。
  “哦,好的。”
  她笑了下,裴玄素说:“那你到时接了我哥,就一起过来好不好?”
  她一心二用,忙又应了,“哦,好的二哥。”
  沈星为什么会分神呢,她一听宣平伯府裴家,前世的记忆潮水般翻涌开,突然就想起了一件小事。
  裴玄素此刻的入骨恨意和期待不作伪,她这辈子和他一路从头走过来,她也是深深知道他对宣平侯府他祖父的那家人该有多么的吃肉寝皮般的恨意。
  如果可以,以裴玄素的性格,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将他父母承受过的剥皮凌辱在这些人身上亲自实操一遍的,一个不漏!
  这点沈星是并不怀疑的。
  ——但,裴玄素上辈子却是有个堂兄没死的。
  并且就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娶妻生子,很低调不敢招裴玄素的眼,裴玄素不搭理他,但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以他对明太子掘棺剥皮鞭尸的残酷暴戾手段相对比,这简直不合理到不可思议啊。
  上辈子沈星和裴玄素相识有些晚了,和那个他关系不谐,对这些事情更不感兴趣。
  现在突然想起来。
  深冬的冷风一吹,沈星没穿氅衣,激灵灵打了寒颤,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50章
  如今山雨欲来,沈星跟着裴玄素吃饭那么一阵子,外面的消息没停过。
  两宫剑拔弩张的,六部外朝大动风声鹤唳的,滚滚纷杂整个东都只要消息稍灵通一些都已经知悉了裴玄素突然返都并强势查抄三省六部的消息了。
  晚饭时间未到,外面早已鼎沸成了一锅粥似的,裴玄素即将位列朝班的旨意更是犹如平地扔下一颗炸雷。
  整个东都眼见即将风云色变,有胆子小的官员甚至当天下午就称病了。
  赵关山把他的宫内情报网分出一部分给了裴玄素,沈星也不知道有多少,但偶尔她听到的,如今裴玄素对宫中的消息挺灵通的。
  结合他本身外面的消息来源,如今不管朝堂京外市井耳目都很迅敏。
  就吃饭的两刻钟时间,明报暗报没停过,外面回廊不断响起往这边奔跑的脚步声,没消停过,一顿饭吃得沈星都不由自主为外面的局势紧张起来。
  裴玄素还有事,饭后叮嘱沈星早些梳洗休息,他就带着人回值房去了。
  东提辖司前任督主赵明诚气焰极盛,和赵关山偏低调保身的作风不一样,因而昔年东提辖司还稍压西提辖司一头,这东提辖司衙门占地比西提辖司那边还大,监察司这边添了一个休息的小院,沈星就是在这边睡的。
  她挺累的,但消食后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百思不得其解带的是不安。她最后爬起身披衣,推门往裴玄素那边去了。
  她提着灯一个人沿着甬道往裴玄素的大院那边行去,青松扶疏,黑夜白雪,裴玄素的两进大值房还灯火通明,他还没睡,神情肃然坐在大书案后整理从太初宫带回来的几箱东西,准备明日大朝用的。
  经过反覆观察和筛选,裴玄素的近卫班子已经成型,沈星看到好些熟悉又年轻许多的面庞。这些人肃容赭衣持刀值守在院子内外,但来往间隐隐有一种激动兴奋的情绪。
  无他,这是东西提辖司这么多年第一次走进朝堂。
  要知道,两司一监,尤其是两司,自建制以来就是阉宦鹰犬的角色,没资格涉足朝堂。
  沈星也没有进去打搅他,自己揣着心事靠墙站着,但裴玄素很快就出来了。
  红衣似火,他披着深黑狐裘,没有带冠,一支银色发簪束了发髻,迈步而出,只可惜已没了分毫初见的那种公子如玉的残存清隽风韵。
  这一瞬回头,他曳撒披风下摆在灯下冷风中急急拂动,轮廓锋锐,目若冷电,整个人威势很重,强势,眼神也很凌厉。
  但沈星想,就这样就很好,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公子不行的。
  今晚忆起前生,难免反覆翻过那个如狼似虎的他,此刻看着他渐渐成为和那人重合的样子,她心里有些涩然,却觉得挺好的。
  “二哥!”
  她轻喊了一声,也赶紧快步迈台阶上了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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