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她从他身边过去,他甚至当时没想到她会回来。
  青稚少女,瘦削,惊弓之鸟,居然没跑,以为她找人是借口,结果竟然不是。
  她找不到人,跑回来,犹豫迟疑,竟然要自己背他赶下山。
  她居然还真把他背起来了。
  一路上摔了无数跟头,头崩额裂,鲜血流了半脸,但跌倒的时候还是先顾着他的腿。
  那天午后的阳光从密林枝叶间漏下来,她听见野兽嚎叫会害怕,事实上她全程都害怕和很吃力,深一脚浅一脚,跄踉跌撞。
  他的腿在一下下摇晃中剧痛入骨,他喘息很重,但她更气喘如牛,那个阳光斑点晃得人刺眼,剧痛和汗流浃背的狼狈让人记忆都有些模糊的午后,他伸手摸一下她从额头流脸颊的血,喘息着,不知想恨还是想笑,心里狠狠骂了一声傻子!
  她也没本事给弄东西吃,从早上到入夜都没吃的,她最后只找到些半青不红的地莓子。
  她还想走远一点捡几个鸡蛋,但他立即把她喊回来了。
  就这么个傻子,居然跌跌撞撞,赶在伤重难治之前把他背下了山,摔了这么多的跟头,居然没把他的腿摔得更严重。
  最后,两人终于和上山搜寻他们的心腹手下汇合,那个叫徐芳的一见她满头献血,吓得大惊失色。
  而他立即接受了治疗。
  正骨接驳的剧痛,他咬牙抽搐,嘴里是酸甜涩涩的地莓味道。
  那半生不熟的酸涩味霸道得很,吃了几剂苦药都还残留在,自此开始了两人纠缠的半生。
  后来宫变,明太子抓住机会欲将这些敌党和杂碎扫清。
  她飞奔,苍白的脸色,徐芳他们先后引走敌人,剩她一个,他们迎面遇上,她撞在他的身上。
  他倏地停下脚步,盯了她片刻,吩咐其余人匆匆领命奔出,他掉头,她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去。
  他打开一个地道口,把她扔进去。
  那地道底下有水,浸没膝盖以下,青苔极滑。
  落地之际,她替他挡了一下,急忙问他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没好全。
  他淡淡道,死不了。
  抬眸盯了她一眼,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加了句:“要不,你等着给我包扎换药。”
  她连忙应了。
  本意是让这女人好好待着别乱跑。
  可她答应了,就一意在那等着。
  她明明知道东西提辖司大把的好大夫,但她应承了,就抱着药待在那里。
  像个小傻子一样,站在地道口等了他一天多。
  一天多下来,他的腿隐隐剧痛,竭力控住局面,神熙女帝垂死又救了回来,没有驾崩。
  他想起她,最后回头去看了眼,她还在哪儿站着,他答应帮助徐芳他们她就松了口气,从这里往上其实就到莲花海,能上去,但她傻不愣登在等了一天多。
  他站在地道的水渠里,看着这个目光清澈有点怯、又硬撑着跑来入局,傻傻背他下山,又在这里等了他一天多的少女。
  他还真把腿给她包了。
  她搂着药蹲了一天多,带着体温,认认真真,居然包得很好。
  后来,有次在山坡翻滚着,两人有了第一次无意擦过的吻。
  日夜积累,那阴沉暗戾如铁石般的心,竟长出一条缝隙,他终究悸动中生出了一些希冀。
  可董道登之死,桩桩件件指向她,从暗自升温到如坠冰窖,他沉沉的阴戾,两人爆发尖锐矛盾,分道扬镳。
  后来几番分合。
  直到明德帝驾崩前夕,费尽一切心思竭尽全力给他一击!那时候她已经投奔了她的姐夫,两人敌对的。
  他重伤昏迷在山坡下,她最先遇上他,两人那时候熟悉又恨仇不少,本应她至少应该拿他的命去换个郡主都得。
  两人敌对,一匕杀了他才对。
  可她最后拖他避到密林里,又伪装后用荆棘当篱笆,花光身上的伤药,内衣全部撕尽,才勉强给他止血包扎好。
  他剧痛中,曾经短暂有过一点意识,有个绿色的身影,模模糊糊,“这次……,你正好隐遁,回归乡野也是好的。
  孤寂,涩然,单薄的身影。
  彼时明德帝临终一击,他险死还生,东西提辖司死了不少人,差点直接崩溃裁撤。
  重伤昏沉间,声音和身影都失真,那天她穿的紫色衣服,楚元音才穿的绿意。
  他被手下人冲进简陋的荆棘篱笆中找到,清醒后,却没有落魄归乡,而是反杀,血腥还击。
  明德帝含恨而终。
  可惜不是他杀的!
  丧钟敲响一刻,他恨戾到了极点。
  可偏偏,他还得给灭门仇人跪地哭灵送葬。
  二十七天后,裴玄素整个人瘦削了一圈,眼神砭骨尖锐,阴鸷沉沉的。
  那个痛苦和煎熬,一度自残。
  他病情一下子加重了很多。
  他曾经以为是楚元音救的她,给了对方很多优待。
  饮恨明德帝驾崩。
  楚淳风宗室子入继大宗继位,但好些人心知肚明他是太.祖皇帝的九皇子。
  聚拢了一大批文臣武将勋贵等等新旧势力,甚至门阀,因为他的生母戚妃本来就是前朝后族贵女。
  二十六门阀家主,其实过半都和昔日陇州戚氏有重要联姻,家主和楚淳风或多或少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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