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姜瑶迈步想进,忽然又听他道:“义庄污秽,还请殿下和谢郎君系上面罩。”
  他们取出了一张纱制面罩,谢兰修先拦在她面前,接过面罩,自己系上,微微皱眉,没有感觉到不适之后,才取过另一个面罩。
  “殿下,您转一下身。”
  谢兰修给她系上面罩的时候,姜瑶才回过神来,今天她出门没有带侍女,伺候她的事情居然是谢兰修在做。
  她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能这样麻烦谢兰修,她本来想说自己也可以系面罩,但是谢兰修动作太快,已经将面罩蒙到了她脸上。
  “味道可能有点难闻。”谢兰修提醒道,“殿下忍一下。”
  面罩刚刚搭在她的脸上,姜瑶就觉察到了上面带着浓郁的香气,不知道在药水中泡了多久,浓重到似乎可以将外界的一切气味隔绝。
  她眉头拧紧,鼻腔被浓香呛得有些难受,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适应上面的香气。
  谢兰修自己系面罩的时候干脆利落,替姜瑶系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默默凝视着姜瑶的耳背。
  “好了吗?”
  姜瑶喊他,他才连忙把绳结系好。
  等走进停尸的房间中时,姜瑶终于明白了,这块面纱的用处有多大。
  方才才外面尚未有觉察,她一进屋中,那冲天透顶的浓郁尸臭瞬间扑面而来,直直攻击她的大脑深处,透彻心扉。
  哪怕有面罩上的熏香阻挡,她也能够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腐朽的味道。
  姜瑶想起从前在生物书中看到的:人对同类尸体会感觉到本能的厌恶,这是长久进化而来的,刻在dna里面,令人产生生理性厌恶的气味。
  姜瑶见识过更可怕的,理智上并没有感受到太大冲击,这具身体似乎从小娇生惯养,还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气味,眉头反射性地拧了片刻。
  她转身看着谢兰修,发现他正倚着门,脸色有些难看。
  姜瑶觉察他的不适,提醒道:“如果适应不了,兰修不妨在外面等候片刻。”
  他握紧泛青的骨节,摇头,“无碍。”
  公主殿下尚能勉励支撑,他可不能躲在后面。
  有人替他们打开棺椁,云娘赤身裸体躺在其中,衣裳全部撕碎,只能勉强遮挡最隐私的部位,四肢已经泡肿,发黑。
  胸口那三道伤口,更为触目惊心。
  “是刀伤,”仵作一边说着,一边在虚空中朝自己胸口比划,跟姜瑶解说道:“根据刀口的深度判断,她是自己握刀划出的伤痕,许是因为刀口太钝,故而导致伤口看起来如锯齿,刀伤不致命,初步断定是死者划伤后跳入湖中溺死。”
  他打量着姜瑶的反应,他本来以为,姜瑶会害怕,但她情绪淡淡地,垂眸凝视棺椁中的女子。
  姜瑶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仔细打量那刀伤,甚至还凑近去看深度是否真如仵作所说。
  她食指在自己胸口划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过那女子在楼船上端着琵琶的模样。
  三道血痕,伪装成狐妖利爪划过的痕迹。
  姜瑶忽然往外走,“兰修,我们去西市吧。”
  西市的醉仙楼,正是云娘的居所,在姜瑶之前,禁军和刑部的人都分别来录了口供,把云娘的亲近之人都问询了一遍,只不过姜瑶想要亲耳听听。
  下了马车,谢兰修才知道姜瑶要来这种地方,他抬头看着楼上打扮得春光明媚的姑娘,脚步一顿。
  非礼勿视,谢家家风极严,连纳妾都不允,这种风月之地,谢家的车马平日里见之都要绕道而行,谢兰修更别提亲临了。
  他犹豫了片刻,姜瑶已经冲到了前面,谢兰修欲言又止,但出于查案,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憋红了脸跟在她身后。
  这么小年纪的来客楼里的人还是头一次见,但只见她从宽大的马车上下来,有侍卫跟随,打扮也光鲜亮丽的,想必是不可多得的贵客。
  守在门边招徕客人的小倌立马来了精神,还没等姜瑶拿出官衙的令牌,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扑了上来,“二位小客官,是第一次来吗?是听曲还是干点别的,有什么想要的,就尽管告诉哥哥,我们可是姑娘和哥儿们都有……”
  他满脸堆笑,身上沾染着楼里的脂粉气,他刚靠近,姜瑶就被他身上那不知名的烟尘香气熏得难受。
  正想开口呵斥,忽然身后伸来一只脚,直直踹在小倌胸口上,一脚将他给踹开。
  “小心!”
  谢兰修被这突发的一幕惊到,下意识将姜瑶护在怀里。
  两个人纷纷抬头,只见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前。
  那人长发高束,脸上覆盖了银色面具。
  寒冷如冰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透着一种幽深的死寂:“没看见这是两个孩子吗,姿态放端正点。”
  姜瑶、谢兰修:……他好凶!
  “别怕,是我的暗卫。”
  姜瑶放开了谢兰修,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说什么呢,夜刃的暗卫会忽然冒出来给这小倌一脚。
  他的身形颀长,姜瑶打量着他,发觉他和别的暗卫不同。
  脸上的面具,居然有一道横亘的划伤,如果这是伤口,那就要从鼻梁划拉到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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