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第312节
沈彤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她也叹了口气。
难道是她猜错了?
屠卫一行来到燕北,并非是想要摆脱四大部落?
难道欣妩已经获得了四大部落的认可,被奉为大巫师后人了?
江婆子让江二妹带来的那封信里,清清楚楚地写道,屠卫随行的少年中,没有女扮男装之人。
当然,屠卫身边也没有女子,无论是老的少的,全都没有。
“姐,你别想不开,你猜错了也不丢人,反正只有我知道。”
身后传来燕北郡王的声音,真是亲弟弟啊。
沈彤笑道:“我有何想不开的?既然季四爷来了燕北,我们若是不从中插一脚,那岂不是浪费?”
说完,她冲着燕北郡王眨眨眼,道:“我去给萧韧写信。”
说完,她便进屋去了,燕北郡王站在廊下,高声喊道:“姐,别忘了梳妆打扮换件衣裳再写信啊!”
“滚!”
一只鞋子飞过来,燕北郡王哎哟一声掉头就跑。
……
燕北大雪封路,这封信足足晚了十天才送到保定府,而这时,朝廷派去的飞鱼卫和太医也已经到了洛阳。
萧韧看完信,久久没有说话。
岳阳好奇地问道:“这封信是沈姑娘给你的?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你?”
萧韧看他一眼,他觉得岳阳越来越像小柴那个家伙了。
“你猜错了,这不是她的信”,萧韧把信折好,揣到怀里,继续说道,“这是我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消息?什么消息?”岳阳问道。
“焦胜奇的小儿子焦猛,和后晋的人在一起。”萧韧淡淡地说道。
“什么?”岳阳像是踩在踏板上,猛的跳了起来,自从他当上骑兵营先锋官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了。
“七少,你派出去的人会不会打探错了?焦胜奇是根正苗红的大齐军官之后,他的儿子又是在京城,天子脚下,怎么会和后晋的人混在一起的?”
萧韧摇摇头,道:“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不会有错,至于焦猛为何会与后晋的人在一起,你去问焦胜奇吧。”
岳阳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
他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谁不知道焦胜奇是杨家的人,杨家的人竟然私通反叛,不对,现在已经不只是反叛,他们还是刺杀太皇太后的凶手,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萧韧道:“那你可以走了?”
“当然走啊,我现在就动身,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公子!”
岳阳说走就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萧韧松了口气,重新把沈彤的信拿出来,逐字去看。
她的信写得也太短了。
萧韧看了几遍,直到快要背过,这才重新把信揣到怀里。
现在,是该让杨锦程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叫过小栗子,问道:“今天初几?”
小栗子道:“正月初六啊,再过两天就该喝腊八粥了,小的这就去和厨房说一声,免得他们给忘了。”
说着,小栗子就要往外走,身后却传来萧韧的自言自语:“新帝要去大相国寺了。”
腊月初八,是新帝草草登基后,第一次祭天。
“小栗子,备马!”萧韧说道。
小栗子吓了一跳,连忙劝道:“七少,王爷让您守在保定府,可没让您到别处去,上一次……您千万别再去京城了。”
上一次,他们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找了借口的,那些借口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能再用了。
“谁说我要去京城了,我围着保定府转一圈儿遛遛马还不行吗?”萧韧说道。
他又不傻,上一次假扮成出殡的才能出城,想起那股子臭猪肉的味道,萧韧这辈子也不想玩第二回 了。
想到那次的事,他就想起了沈彤。
彤彤吐得一踏糊涂,她这么爱吐,会不会是肠胃不好?
萧韧骑马路过药铺的时候,买了一大堆药材,接着他又带着这一堆药材去了保定府最有名的医馆,请那里的大夫把这些药材制成丸药……
有的人肯定是不爱喝汤药的。
……
明天就是腊月初八了,不知为何,今天从一起床,杨太后的右眼皮便跳个不停。
她心里有些烦闷,叫了太医过来诊脉,太医给她开了一剂清火的药膳,她用过之后,才觉得好了一些。
可是右眼的眼皮,却依然跳个不停。
“来人,请国公爷进宫,哀家有事要与他商议。”
坤秀宫的人都知道,杨太后口中的国公爷只有一位,那就是护国公杨锦程,杨太后的胞兄。
虽然是同胞兄妹,可是杨锦程却也不能如以前那样直接进宫。
现在毕竟与太皇太后在世时不同了。
直到两个时辰后,杨太后才见到杨锦程。
“大哥,明天祭天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这是杨太后目前最为关心的事。
“太后放心,全都安排妥当。”杨锦程说道。
第546章 美人
杨太后心中郁结,一时却又无从说起。
杨锦程望着坐在凤榻上的妹妹,杨太后身上是一件藏青团花的褙子,青丝挽起,抹额上镶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祖母绿,手上的指甲套上也镶着祖母绿,幽深的绿色配着杨太后身上藏青团花的褙子,让杨锦程有刹那的恍惚。
祖母孟老太君平素里也爱做这样的打扮。
而他的妹妹,却只有十几岁。
兄妹二人枯坐良久,杨锦程起身告辞。
送走杨锦程,杨太后环顾四周,坤秀宫的一桌一椅,都是她亲自让人布置的。没有朝阳宫的珠光宝气,但却古雅端方,更显雍容。
杨太后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是她的皇宫,是她的宫殿,宫外是她的江山,是她的子民。
对,这是她的,是她用青春和鲜血换来的,谁也抢不走,毛太后不行,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崇文帝也抢不走,至于小皇帝……那就让他做第二个崇文帝吧。
杨太后把一只手伸起另一只手的袖子里,轻抚着手臂上的伤痕,她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从宫里出来,杨锦程抬头看天,天空阴沉沉的,憋着雪。
杨锦程越来越不喜欢进宫了。
最近这一两年,每次进宫,他都会感到压抑。
走出宫前街,马车拐上了热闹的长兴大街。国丧期间,虽然到了年根底下,街道上也没有往年这个时候的喜气洋洋。
尽管如此,银楼和绸缎庄外,还是能看到穿着素面斗篷的女子三五成群走进去。
这些女子都是如杨太后一般的青翠年纪。
她们为了一根簪子一件衣裳而欢喜,为了在帕子上绣牡丹还是绣芍药而烦恼,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的无非是这家的胭脂那家的香粉。
杨锦程叹了口气,问身边的随从:“方季唯还是住在观前楼吗?”
随从道:“他还是住在那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杨锦程问道。
“只不过他身边的侍妾不太安份,叫抱琴的那名侍妾悄悄和住在客栈里的琴师好上了,卷了方先生的银子,与琴师私奔了。”
“哦,卷了多少银子?”杨锦程来了兴趣。
“多少银子小的不知道,但是方先生之前的一日三餐都是天香楼给送的,如今改成了观前楼附近的一家小馆子,据那小馆子的伙计说,方先生每次只要一荤两素三个菜,外加十几个馒头。”
杨锦程笑了笑,道:“看来那名侍妾卷走的银子可不少啊。”
随从也笑了,道:“听说左家富可敌国,方先生从左三公子手里拿到的好处应该不少。”
杨锦程道:“既是如此,那就再看看吧。”
此时,马车已经走到了观前楼门口,随从挥挥手,车把式继续向前走去。
观前楼的二楼,侍书放下窗帘,对坐在床上看书的方先生娇吟:“先生,杨大公子的马车没有停下,您也不着急吗?”
方先生依然在看书,随口说道:“我既不是车把式,又不是那拉车的马,杨大公子的马车停不停下,与我何干?”
侍书坐到方先生身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不满地说道:“您来到京城已经有一阵子了,连杨家的门口都没有去过,大都督那边,您该如何交待?”
方先生见手里的书被抢走,也不生气,索性站起身来,道:“大都督远在燕北,我要向他交待,就只能写信了,千里迢迢,这信一来一回就要一两个月,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我已经是杨大公子的座上宾了。”
侍书白他一眼,这人可真敢想啊,像他这样到了京城什么也不去做,竟然还妄想成为杨锦程的座上宾?
早知是个绣花枕头,她说什么也不会委身于他。
这时,入画如风吹杨柳般从外面进来,一脸兴奋:“明天皇帝在大相国寺祭天,在京官员家中六旬长者都可到大相国寺观礼呢。”
侍书最见不得入画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草台戏班子里出身,穿上绫罗还是野鸡。
“这请长者去大相国寺观礼的事,早在六年之前,太皇太后就办过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侍书不屑地说道。
入画依然笑逐颜开,说道:“姐姐说的,就是粥锅裂开的那次吧。”
六年前的腊八节,众目睽睽之下,煮腊八粥的大锅裂开了。
当时在场的有官员,有勋贵,有僧众,更多的则是来自民间的长者仁翁。